我好像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景色宜人，有檀香缭绕，在一汪清澈的湖水前，有一个人背对着我垂钓。
我看不清他的容貌，只觉得那一袭青衫甚是眼熟，我看见自己朝他走过去，手里提着二两白酒，而他缓慢转过头，即是面色模糊也不难猜出他嘴角沁着笑，对我说“我等了你很久。”
梦的最后是他站起身，身形被雾笼的影影绰绰，鱼竿则被他扔在一边。
我听见自己很雀跃地说“和尚，你清减不少，可是没有好好休息？”
接着就是一阵眩晕。
醒过来后我像守着星宫的侍女岚齐询问方才梦境，她吞吞吐吐不知，我自觉有异，以往总是说梦乃本心，命格转运，皆在那一方梦里。
我寻了司命借来窥渊镜，镜中还是那一方荷塘，只不过那人却不是青衣，而是一袭墨绿。
他笑着将我拥入怀，眉目浅淡的好似画中人，这面貌如此厮熟，脑中有什么就要翻涌而出，待发现时，已是长灯燃尽，黄粱休矣。
我果然是认识他的，不仅认识，还相守了千年。
彼时我尚且是游方台前擦拭长灯的婢女，而他却是佛祖座下的金蝉子，因为不服佛理天道故而续了头发，看起来与寻常神仙并无相似。
一**照常擦拭长灯，一个人影跌过来，浑身酒气，我误以为是最贪酒的碧华星君，于是推了推他“星君可是醉了？”
他朝我笑笑，眼神里难掩迷茫“何为佛道？何为苍生？我金蝉自问脱离红尘，可是这世间万物由何而来？这造化又是为谁造化？”
我一惊，想着如此人物居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，可是看他嘴里言辞，显然进去瓶颈，但是佛法道理我一个不通只能乱说一气“红尘千面，脱离何来？既然造化何问造化？”
他蓦地站起身，眸子亮的出奇，接着狂笑数声后看着我，眉目间多出一份温润“仙子可是点醒了贫僧。”
我摇头，继续擦拭长灯。
他开始每日都来。
有时候颂个佛号，有时候看看真经，而我则一直保持对他的好奇与热情。
最后那一**告诉我自己惹怒了佛祖，被罚去人间帮助一个猴子取经。
我轻轻给他一个拥抱，道“去吧，去看看红尘，去看看道法自然，道可道非常道的世界。”
他走了。
看着他的背影，我落下一滴泪，不知为何，佛法也参不透。
后来我偷偷下界，变成一个玉兔精，想要与他成亲，他比以前淡然许多，双手合十“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，施主，贫僧只为西行。”
我的手抚上他的眉眼，他只是玄奘，不是金蝉，不会喝酒，也不会拉着我念佛经讲空门隐事。
玄奘的目光坚定，不像他全是迷茫。
我也很迷茫。
我偷偷下界的事情被玉帝知道了，玉帝把我贬下凡间，说是金蝉子归来又惹了麻烦，而这一世我是盛唐的公主，他是德高望重的僧人。
我终于不再顾及，拉着他日日复日日，月月复年年。
我用了很久才能得以入他的劫，又或许我才是他的劫。
长灯不灭，负手临轩的辩机如同初见那一晚，温润恣意到了骨子里。
我莲步轻移，将闺中的枕头放在他的床边，再抬头，将帷幔放下，淡淡道“本宫今夜，想在这里就寝。”
辩机回头，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慌乱，慢步到我面前，我冷笑一声，将他腰带扯下，他依旧低垂了眉眼。
那一日，长安下了一场大雨，大雨淋湿了屋外芭蕉，我想我记得的不止金蝉，还有这许多年我对他的爱。
杨花一梦冷，思慕到如今。
他被腰斩那天，我被父皇软禁。
我仔细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，那是不同于天庭的俏丽妖娆，我与他，终究是不同的。
这一生到了尽头，他离我而去，也许玉帝是想让这种方式给我一个醒悟，因果二字，果然伤人。
我坐了很久，还是决定报仇，我与父皇的一位才人联手，拥九哥上位，这个少年后来娶了才人，我知她容貌倾城，也知她非常人的抱负。
被赐*的那一天，我突然觉得红尘看透真心是件容易的事，我仰着头，看着西方那一方净土，闭上眼笑了笑，笑着笑着感受到面上凉意渐起，金蝉，你可会同我这般，也曾思慕过一个人？
回到天界，幽冥司的一干人等候在那里，我想了想，还是喝下了忘情，放我自己一个痛快。
可是世事难料，我居然想起他了。
想起他的第二天，刚好佛道论会，散会后我跟上他的脚步，他早已不是当初的*和尚，我看着他，眸色晦暗，费力压下就要破出喉咙的哽咽“大师别来无恙否？”
他神色肃然，全然不似当初，看着我从容合上双手“阿弥陀佛。”
我终究还是错过了。

公坛gl 　　゛ʚ．陌生人　兮颜๓ 2018-03-22 18:02:2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