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事。
正在下雨的吴川,一滴一滴的雨水打在每个行人的身上,淋湿过的地方就像每次流泪的痕迹,没有什么特别的画面,只是一直下雨。
直到太阳升起 ,雨水似泪的画面慢慢的消失不见。
城市的角落里。
有安妮站在烧饼前流泪,有静正站在公墓前默然的凝视着远方,有七月坐在昏暗的小屋子里沉默的留着眼泪,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,喉咙轻轻的动了动,让人看的人心里疼得发颤。
这座城市没有秘密 ,2001年的夏天,雨。
故事开始了。
阿婆,能买我半块烧饼吗?七月摸了摸口袋,只有1块钱。
阿婆笑了笑,把一整块烧饼递给七月,并叮嘱他早些回家,要下雨了。
七月捧着温热的烧饼跑到女孩的身旁。啪,的把烧饼瓣成了两片,红豆的香气飘出来。
七月将稍微大一点的那块递过去,女孩儿略一犹豫,接了过来。
妈妈曾经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,但孩儿心性,怎么抵得过烧饼喷香的诱惑?女孩红扑扑的小手将烧饼送到嘴边,缌一紧,一紧,有她巴掌大的烧饼就不见了。
女孩轻允着小手指,那小块烧饼也被七月递了过来。
这次女孩犹豫了很久, 才接过来。
我叫安妮,我长大后要嫁给你。女孩认真的盯着七月,开口。
太阳从东边到西边,然后落下。
雨开始下,一天不停,两天不停,三天不停,,,直到整座城市没有干净的地方。
2013年,吴川,宿舍,阴。
10来年的时间,吴川繁华的夜景与当初落后的小城市成了鲜明的对比,但比起北京,似乎当初的小城市又回来了。
“杯子,牙刷。都不带吗?”
“到了北京都要换新的,用吴川牌子的东西多丢人啊。”安妮一边嘀咕,一边收拾。
七月开始沉默,脚旁有一块烟蒂。
他知道吴川留不住安妮,他也留不住。索性让她飞吧,累了,总会回来,七月在心里,默默的嘀咕。
下午4点,机场。
七月固执地塞给安妮包装好的烧饼,好像知道,烧饼,吴川跟安妮之间有什么样的羁绊。
安妮不愿意带上烧饼,就是不愿意带上他。
七月好像知道了,才固执的要女孩带上。
“北京还有更好**致的小吃。”可安妮还是拒绝了。
可是安妮不知道,出了吴川,就再也没有那么好吃的烧饼了。
七月不再做声,安妮的身影消失在模糊的进口,七月提着袋子包装好的烧饼,默默的走了出去,七月在机场外的草坪上,嚼着有些硬了的烧饼,一块,两块,三块。他刚刚吃完,远处传来“轰轰”的起飞身,七月把袋子扔在了草坪上,成了繁华湛江的**。
安妮去追求了自己的梦想,成为了北京里的高材生,将来也会成为一个闪耀的星星,而他终究被困在了吴川,哪怕吴川外面的世界格外繁华。“出了吴川,就再也没有那么好吃的烧饼了。”七月却是念叨着。
这句话, 好像是个很可怕的预言。飞机在空中划过一条淡淡的线,仿佛是对吴川的深情回执。
天又下起了雨,一天不止,两天不止,三天不止、、、、、、七月收拾着自己的东西,一个勉强过得去的登山包,一个睡袋。他要带的东西很多,牙刷、杯子、毛巾、衣物、、、全是吴川的牌子,很丢人,但他不介意。
他收拾好了东西,又坐到了床上,确乎没有什么要带的,可安妮、、、或许明天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。他想了很久,拿起桌上那款有点旧的手机。
“喂?”电话的另一头,传来嘈杂的音乐声。
“喂?”
然后、、、便是*一般的沉默。
许久,七月还是开口了,只是谈一些琐碎的生活,又谈起了两人儿时的快乐记忆。
“那时候,你还说过要嫁人我呢。”七月似乎无意地笑道。
“那时候的话你还当真啊。”安妮笑着,只是怎么听,笑声都有些许牵强,或许没有,但谁知道呢?
七月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要出去的事情告诉安妮,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等不来答案。
七月翻了翻背包,检查一下,关了灯,早早就安睡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七月便起来了,先去了理发店,做了个小平头,然后背着包,缓缓的走向候车处。
不远处阿婆推着烧饼车,和蔼地笑着,七月第一次见到阿婆就是这个样子,仿佛生来如此。
七月背着包,向阿婆走过去,阳光落在你的后背,压着他脚步重了几分。
“小伙子,你要去哪儿啊?”阿婆推着车走近,一边笑,一边问。
“不知道,走到哪算是哪”七月笑着回应。
“这一去,可远呐。”阿婆用过来人的口气,长长的叹了口气,还多递了七月几个烧饼,七月连忙拒绝,可是阿婆笑了笑,动作依旧。
“出了吴川,就再也没有那么好吃的烧饼了”阿婆谈了口气,七月呆住了,对阿婆深深的鞠了一鞠躬。
阳光升到正中,照到两个人的脸上,画上了一道色彩,然后,七月与阿婆的距离越来越远,直至阿婆消失不见。
“出了吴川,就再也没有那么好吃的烧饼了。”七月如是这样想,嘴里嚼着烧饼,眼泪却一滴,一滴地忍不住落下来。
飞机“轰轰”地驶过吴川的上空,这是一没有方向的路程。
在北京的安妮如鱼得水,时间飞逝,跟七月的联系越来越少,终于是失去了联系。
2015年,湛江,机场,晴。
、、、、、安妮好像后悔了。
安妮一下飞机就疯狂的寻找那个卖烧饼的阿婆,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,她又回到了机场的候机大厅,眼睛呆呆的注视着候机大厅的门口,眼里的期待,是骗不了人的。
安妮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,在等谁,在等什么,她在等七月,在等七月急匆匆的从门口出现来到她眼前,把还温热,香喷的烧饼递给她。
这次她绝不会拒绝。
但是、、、、、、什么都没有,什么人都没有,一直到飞机起飞。
“出了吴川,就再也没有那么好吃的烧饼了。”安妮喃喃着,恍若间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好像、、、、、、真的错过了。
2016年,湛江,机场,晴。
七月下飞机第一件事情,就是去找阿婆,还是一样的什么都没有,当初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都去了哪呢?将近20年的时光如一日的在安妮的脑海里如光影闪过。当年见到阿婆的时候,阿婆已经很老了,现在也该到了年龄了。七月默默地放下背包,低着头弯着身子,身体不停的颤抖。
几经周转,他还是得到了阿婆的消息。
、、、、、、七月捧着一束白花,默默地沿着公墓的泥土小路走着。在公墓有一座新近建成的公墓,它结实,光滑。
十一月天气阴沉,透过光秃秃的小树林可以看到公墓上的一块墓碑,地上滚动的冷风吹得阔叶沙沙作响,墓碑上有一张黑白照片,墓前站着一位女子, 样貌清秀,更可贵的是她身上泛着烧饼的香气,她的名字叫桔。
桔似乎发现了什么,回头望去。看着手捧白花的安妮。
七月一怔。
桔也一怔。
好像什么东西被改变了,比如应该正常发展的故事,比如命运和生活。
桔是阿婆收养的孙女,从小就没有什么亲人,两人相依为命。阿婆*前把烧饼手艺全部交给了桔。
光影闪现,转若一年。
七月向桔学了,如何去做烧饼,并娶了桔。
若说爱,到也不清楚,若说不爱,却也没有道理,不管怎么,七月确实是娶了桔。
而在那个幼稚年代,许下天真承诺的,不管有没有实现的安妮,似乎与七月的生活一刀两断。
2017年,吴川,夜,天气很好。
明天就是
七月和桔的婚礼。没有太多什么人的祝福,也没有太多什么人的事情,简简单单的。
外面嘈杂的声音不断,桔跟七月的亲人一同收拾新房。漆黑的屋子里,只有七月一个人,他身前的桌子摆着一杯开水,一块烧饼,七月只是对前面这些东西,站着默默的发呆、、、像是想明白了什么,七月笑了笑,缓缓地坐了下来,想伸出手去拿那块烧饼,却发现那好像是一个沉重的咒语。
但是没有什么是战胜不了的。
没有什么是时间,生活,命运这三大女神的联手,无法战胜的。
七月轻轻的拿起那块烧饼,“啪”的一声,把烧饼瓣成了两块,一块稍大,一块稍小。他拿起了稍大的那块,轻轻地放进了嘴巴。缌一紧,一紧,有他小巴掌大的烧饼就不见了。紧接着又拿起了稍小的那块,烧饼缓缓地靠近七月的嘴巴,缌一紧,一紧,泪就流了出来。
婚后,七月和桔拿着积蓄在机场外面置办了一间烧饼店,上面大大的写着“出了吴川就再也没有那么好吃的烧饼了”。
十二月,机场外面,烧饼店,晴。
“老公去后面看看,孩子又哭了” 。
七月和桔有了孩子,是个女孩,她名字叫离。不管是七月,还是安妮,最后还是因离而远,因离而散,对么?七月有些憨冲前面的顾客笑了下,转身去了身后的小屋。桔继续在前面将一块块刚烤好的烧饼打包,递给等待的人。
很平凡的一天,很平凡的生活,很平凡的幸福。一切都好像过去了,当年站在2001年夏天的两个人,似乎都各自安于生活,不再过问更多。
一切似乎都过去了。
衣着讲究,光彩艳丽的安妮怀着某种莫名的心情,在命运的指引下走进那间小小的烧饼店。
对的,她走进看七月和桔开的那间小店。
她摘下了墨镜,整个小店陷入了停滞,美丽,精致。就连桔看到这个女孩都心生一点点自卑。
“一块烧饼"朱唇轻启。
“好的,请稍等”桔冲安妮笑道,转身去烤箱取刚刚加热好的烧饼。当桔转身把烧饼递给安妮的时候,抱着孩子的七月,轻轻拍着孩子,缓缓地掀开幕布,走了出来。
而安妮只是闻到了那种香气就控制不住自己,连坐位都没没有找,站在站台前,把烧饼瓣成了两块,一块稍大,一块稍小,她先拿起了稍小的,轻轻的送入了嘴巴,偲一紧,一紧,一小块烧饼就不见了,紧接着,眼泪就流了出来。突然的,不带任何预兆的,就像山洪冲毁了房子。
“怎么了?”
“烫到了?”
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上前询问着。安妮什么话都没有说,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。男人一边拍着孩子,头也抬说,请大家静静,孩子刚睡着。
七月正在拍着孩子,半块烧饼被安妮递到了眼前,画面突然停滞,所有的故事倒退。
安妮落下的眼泪,飞快的被塞回眼里。
七月离站在墓碑钱的桔越来越远。
客车从湛江开回了吴川。
七月把行李放回了屋子。
安妮从北京飞回了湛江。
七月把烧饼递还给了阿婆。
那场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被尽数地塞回了云的耳朵,故事的起点。
恍如隔世,七月看着眼前的烧饼,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半个人生,缓缓地伸出手,看着眼前已经哭成泪人的安妮,笑了笑,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可怜巴巴,馋嘴的女孩,轻轻的把烧饼推了回去。
笑着开口说“出了吴川,就再也没有那么好吃的烧饼了。”
深夜。 2017-12-23 17:41:0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