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边
当小仙桃站在溪河边上望着河面上那层轻盈而茂盛的蓝色,她才突然间意识到,原来不是深秋发现了她,而是她发现了深秋。深秋说,他在对面听了好长时间了,多长时间了?至少有两个月,毕竟他来到溪城公园讨饭也才三个月多一点。深秋说,他的奶奶以前也是唱戏的,泗州戏,你听说过泗州戏吗,以前很流行的。深秋说,他老是饿肚子,冬天要来了他也没有厚衣服,他在公园里都讨不到钱,可他没有打算走,他就是为了听小仙桃唱歌。深秋说,他的家人都*掉了,只剩下他自己,他也想过*,没*成,听到小仙桃唱歌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没再想过*这回事了。深秋还说,奶奶,你唱歌真好听。深秋说了好多,小仙桃也听了好多。就是在一个稀松平常的傍晚,风华不再的小仙桃又重新拥有了一个虔诚的,知己。以前没有粉丝之类的说法,小仙桃觉得,粉丝这个词太过尊卑分明,是冷的,她喜欢知己,只有它才能够给予彼此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度。他知道自己是脏的,所以他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从他身边走过的自己。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说话,但他却掏心掏肺地说了那么多,这说明他早就确定她是值得的。他喜欢听戏,这年头还喜欢听戏的孩子真的不多了,不多了。老天爷,上帝到最后到底还是想起来眷顾她了,它竟然给了她一个始料未及的惊喜。小仙桃想。
你叫什么名字。
奶奶,我没有名字的。
深秋。叫深秋好吗。小仙桃笑。
在小仙桃还在唱泗州戏的时候,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,她就决定了,以后她要是收了徒弟,不管是男是女,都叫他深秋。小仙桃的师傅告诉过她,一个角儿是否成功,不是看他有多红,而是看他教出来的徒弟怎么样。徒弟的招牌比师傅响亮,那才叫真正的功德圆满。可惜的是,还没等到小仙桃找到一个合适的徒弟,文革就来了,小仙桃从那以后就封嗓了,封了唱泗州戏的嗓,还留着唱流行歌曲的嗓。深秋绝对不是块唱戏的好料子,她听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了。可那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他喜欢听小仙桃唱戏。这就够了。她把他带回家,亲自下厨。她简直是手忙脚乱的,她得想方设法地让他多吃点东西。她那经久未用的小厨房终于热闹了起来,毕竟平时只有她一个人,实在是不需要开炉动火。她还给他洗澡。等到她和他的身体都被食物和夜晚催化得无比柔软之后,一个焕然一新的小仙桃就要粉墨登场了。
大家好,我是小仙桃,接下来我要给大家带来一首周璇的,《花样的年华》,这首歌是特别送给我的小知己,深秋先生的,谢谢大家。
她站在沙发上,摇曳生姿,深秋坐在对面的沙发上。夜晚像一条妖冶的水蛇,从她旗袍的开衩处大张旗鼓地溜进去,它冰凉的信子就这么亲密无间地抵着她的喉咙。旗袍虽然是几十年前买的,但是现在,它依旧能恰如其分地包裹住她不堪入目的身体。这一切都有了命中注定的意味。小仙桃迷醉了,她真的迷醉了。她对着深秋笑,那芬芳四溢的笑容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。她漫不经心地露出她那一小截楚楚可怜的小腿,她要让这风,这夜晚,这世界都为她而泪眼婆娑。等唱到高潮处,她就把手摆到一个扣人心弦的弧度,她都能感到她指尖上那一点风姿绰约的凝固,把暖黄色的灯光分割成了一种千娇百媚的形状。真是不知羞耻啊。她快活地想。可这又是多么的了不起啊,还能有一个人愿意听你唱完一首陈旧的歌,这就和,有一个人愿意陪你去*一样。
news. 2017-12-24 15:56:1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