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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图】 真的姑娘——渠塘

【图1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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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真的姑娘原名叫做曾笛,不过知道的人很少,大家都叫她真的姑娘。
“真的姑娘有包裹”,看门的老大爷。
"真的姑娘少抽点烟,对嗓子不好“,鼓手木栀。
”真的姑娘明天能不能早点来,唱两场”,酒吧老板。
“真的姑娘你每场我都捧,陪我喝一杯不过分吧”,客人。
然后,真的姑娘道谢接过老大爷手上的包裹,对木栀极淡的笑了笑掐掉烟,冲着老板点了一下头,越过还在叫嚣的客人走了。我连忙追了出去,在巷子口的路灯下找到了她。她又点上了烟,时不时的抽上一口,她大部分脸都隐在黑暗里,徒留被昏黄的灯光拉长了她的单薄的影子,斑斑驳驳了一地的烟灰,也是一地谁能尽数的孤独。
在漫不经心的抽完三根烟后,她拆开了包裹,许是觉得太暗,朝有光的地方照了照,是三件羊毛衫。褐色、咖啡色和卡其色,不是我的视力好,而是我的记性好,上上上周六我跟着她,亲眼看见她寄出去的。那天她露出了特别灿烂的笑容,那个笑容在我的脑海里生动了太久,愈久弥新。真的姑娘靠着路灯蹲了下去,双手环抱住自己,将头埋进了膝盖,团成小小的一团,连影子都小小的。片刻之后,她抬起头,灯光下的脸是干干的,可她分明痛哭过。
“有烟吗?”,真的姑娘问。
我花了几秒来确定她是在跟我讲话。“有,但是比起烟来,我觉得你更需要一个拥抱”
她没有再说话,没有认同,也没有反驳。而是拍拍灰,起身,走了。
我捡起她扔掉的包裹,默默的跟在她后面,和过去七年的每一天一样。眼看她走进小区又走进楼道,低声说了句“晚安”,想她是听到的,脚步一顿,回了句,“晚安”。直到,看见三楼最右边的灯亮起来,我才离开。
今天终究是不一样的。

我和真的姑娘认识是在七年前。那时我才大二,正是年轻有热血的年纪,我将后青春时期所有的无所畏惧和酣畅淋漓都奉献给了真的姑娘,只是她没有要。
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每次上课都坐在教室角落的女孩儿,像是一个习惯,每次都会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她。她听课很认真,从不跟人聊天,也从不玩手机,还会记笔记,偶然瞟到过,她的字相当漂亮。那天,天色很难看,像是在酝酿风暴。一向不缺席的女孩儿没有来,我被天气影响又被她影响,闷闷的。最后去询问他们班的同学,得到的答案却是,她不是她们班上的。那她是谁?原来,我对这个占满我春梦的女孩儿一无所知。
第二天,她来了,坐在老位置,脸上泛着不健康的青色。我坐到她旁边,她看了我一眼,又埋下头。我把加热的牛奶推到她面前,她又看了我一眼,用眼光问着我的意图。
这不是我第一次心动,可我莫名的就是很紧张。纠结了一会儿,开口问道,“你昨天怎么没来?”
我看见她眼里的不解更甚,又才开口,“我喜欢你”
听完,她总算露出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,那是一声很清晰的嗤笑,“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?”
我愣住了,我不知道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,我看着她的眼睛问,企图将我眼里的迷恋传达给她。
“曾笛”,她也盯着我的眼睛看,隔了很久才回答。
“曾笛,我喜欢你”,我不知道你,可一点也不影响我喜欢你。
从那天起,教室里再也没有曾笛。可是,我养成了两个好习惯,喝牛奶和记笔记。

上帝说,注定在一起的人,会走失,也会再相遇。所以在毕业聚会的酒吧里发现她,我没有欣喜若狂,只在心里道上一句,顺应天命。
二十四岁的我,不再冒冒失失的说一些小情小调的话,我喜欢你,那是平常的举手投足,一言一行。于是,每晚我都会来酒吧等她下班,陪她走过凌晨安静的街道,替她跟歹人斗狠拼拳,最后看着她家被温暖的灯光充满又再离开。大多数时候她走在前面,我跟在后面,我们从不交流,一路沉默。周而复始,说不上来哪天开始,也算不出来何时结束。

2.
老道理说,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。
老道理还是有它的道理。七年后,她开口了。

这天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,酒吧里的人和我的心情一样,就是没有心情,仿佛事情的走向必定是如此,水到渠成而已。
想到我也快三十了,结婚的事就提上日程。我跟她求婚,是在被窝里一番云雨之后。趁她似梦非梦的时候将戒指和一生的承诺许给她。她久久没有说话,就在我以为她已经睡着之际,她翻过身将脸埋进我的胸膛,然后,我的胸膛湿湿的。我猜,此刻是幸福的。
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晚上,我准备把曾笛正式介绍给我的家人,她知道后紧张了好半天,礼物都清点了好几遍,确保无误才算完。看着她忙上忙下,我确定,此刻是幸福的。
大年三十在曾笛神经质的紧张中如期而至。我们拎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回到了我父母家,父母很高兴地把我们迎了进去。曾笛跟我母亲很是聊得来,说起我小时候的囧事,话题那是一堆一堆的。显然我父亲也很喜欢她,邀她一起下围棋。要知道那副围棋是老头子从古玩街费了大力气淘回来的稀罕物,平时谁要碰一下,那都是要斩首示众的。趁着她又输了一把的空档,我把她拉到我以前在家的房间,关上门狠狠地亲了两口,觉得自己媳妇儿怎么看怎么招人爱。曾笛给了我一倒拐子,让我别犯浑。我笑着扑上去自然又是一番亲昵。此刻分明就是幸福。
直到母亲敲门说姐姐和姐夫回来了。
我们一大家子围圆桌而坐,锅里羊肉火锅翻腾着,发出诱人的香气,伴着团圆和喜庆,吃下去的是热腾腾的年味儿。曾笛脸上还是笑着,可我却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紧绷。情绪的变化突如其来,而且不止是她,姐夫也有些奇怪,仿佛失了魂一般夹了块姜当成羊肉咬了半天。我忍下疑问,仍然谈笑风生。我太清楚有些事,她愿意说,我就没必要问,她不愿说,我问了也是白问。吃过饭,曾笛主动请求洗碗。从母亲的神色不难看出,她对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。洗过碗的曾笛又陪老人家坐了会儿,然后告辞。
回去的路上响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,声音凌乱而热闹,只是这热闹丝毫没有影响到曾笛。从出门口,曾笛就收起了笑容,一言不发的朝前走,把我落在身后。我有些丧气,这个女人我爱了这么多年依然看不透。

沉默持续到睡觉,我以为今晚她注定不会开口时,她从后面拥住我,吻着我的耳垂说,“我们做爱吧”。这一晚我们极尽疯狂,像是没有明天一样的做爱。我想告诉她的我爱你,我想告诉她的我永远陪着你,都在这一晚倾尽在每一次的身挺力行中。天空出现鱼迹白,我们才疲惫的睡去。隐隐约约听见曾笛说了声,我爱你。
我再次醒来已是初二早上,还没有从自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事实中缓过神来,又一个震惊的发现如晴天霹雳将我浑浊的思绪炸得清明。
曾笛不见了。
她带走了她的包,她的衣服,她的化妆品,唯独留下了她爱的我。

我不相信,可我不得不相信。她真的走了。
看门的老大爷,鼓手木栀,酒吧老板,客人,直到她消失,他们都只知道她叫,真的姑娘。

3.
我借着以前的包裹地址,寻到了真的姑娘的故乡,那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小镇。那里活着曾经的她,那个她不会抽烟,不会唱歌,不会有人叫她真的姑娘。她曾说,那是她魂牵梦绕却永远回不去的地方。

敲了门,开门的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,当得知我是来找曾笛的,将我毫不客气的赶走,并喊嚷着曾笛早就*了。
邻居看我被赶出来有点狼狈,请我进他们家喝点热茶,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。
“曾笛的妈妈徐梅,是这个镇上高中的老师。她当年带的高三班有个孤儿,这个孤儿读书刻苦成绩很好,徐老师就把他接到自己家里当儿子养着,这孩子不负重望最后被保送到重点大学。而那一年,曾笛也要参加高考,却在体检时查出怀有身孕,曾笛肚子里的孩子正是这个孤儿的。这件事闹得很不好看,徐老师执意要求曾笛打掉孩子,曾笛不依,最后跟着去外地上学的孤儿跑了。把徐老师气得一夜白发。后来那个孤儿娶了一位官家小姐就把曾笛给甩了,曾笛又回来过,在她家门口跪了一宿,徐老师也没让她进门。这孩子,哎”,老人家说起当年的事,也眼泛泪花。
我将老人的话还原成许许多多零散的画面,曾笛和那个男孩的甜蜜,怀着孩子初到城市的茫然,被女儿和得意门生双双背叛的徐老师的绝望,男孩结婚后曾笛的眼泪,跪在家门口曾笛的悔恨······画面远比语言有冲击力,我看着过去的曾笛,陪她成长了一次。我想,我多多少少懂了她一些。
隔了很久,我才再次找到自己的声音,“那个孤儿叫什么名字?”
老人说,“好像是叫张、张强”
我的姐夫正好叫张强。

从老人家里出来,我又回到了曾笛家门口,从门缝里塞进去五千块钱,和一张纸条。
纸条上写着,“阿姨,如果曾笛回来,让她进门吧。她很爱您。”
做完这些,我逃的一般,飞快的离开了这里。

真的姑娘。
你不能原谅,没关系。
我会在思念你的过程中,一点一点的忘记你。

(完)

天蝎座♏ 2015-12-19 18:06: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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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楼. 望着窗外,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,梅花便落满了南山。 天蝎座♏(2015-12-19 18:07:1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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