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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图】 沧海和桑田是两个人——渠塘

【图1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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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

我是桑田。

我朋友有变装癖,我朋友的朋友有裸露癖,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有洁癖。我?我有收藏癖,男友收藏癖和旧物收藏癖。老实说,这是两种很麻烦的爱好,每个男人走进我的生活,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点什么,而这种留下,对我而言就是一辈子。所以,我的家就像个仓库,其实说是旧物市场更为贴切。我猜,我的现任是不会想看到初恋留下的烟灰缸、旧人留下的游戏机、前辈留下的牙刷床单、前任留下的保险套以及其他。所以,我从不带人回我的旧物市场。

朋友笑问,不带人回家?怎么会留下那么多东西?

我笑答,偷来的,就跟那时候的欢喜一样,是偷来的。

今天是我失去第五十六个收藏品的纪念日。“五十六个人儿,五十六枝花,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。”我高唱着这首歌,送走了他,他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,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疯子。他离开了我,从此我的仓库又多了一个钱包。钱包里面有一张我们两人的合照,你肯定以为我是舍不得他,留个念想。你错了,大错特错!我只是单纯的讨厌,所有把我脸拍得很大的照片。不过,这次我是真的倦了。回到家,我竟然有点不知所措。这个仓库像个怪物,回忆太满,一点一点把我吞没,再将我蚕食。那些曾经温暖过我的乱七八糟的杂货,如今冷眼的看着,挤不出一个拙劣的安慰。

变装癖朋友小M,“麻利点滚来我这儿,有树有花有山水,包吃包住包男人”

盛情难却,第二天我就买了机票。

小M是我的青梅竹马。幼儿园、小学、初中、高中、大学,他人生中每个阶段我都参与了。当然,我的人生他也从不缺席。他对我的意义,甚至超过了*去的父母。他是资深的变装癖,是正宗的同性恋。人都是社会动物,口水也是能杀*人的。所以,他背叛了他最爱的火锅和最爱的我,和他男友远走丽江开了家客栈,再也没回来过。

起初我嘲笑他笨,怎么能为一枝树叉放弃一片森林?!

他说,病树前头才万木春,我不要万木春,只求留一棵好树给我。

小M这个笨蛋,把好好的诗句理解得如此扭曲。可现在想来,却觉得他的话,正确得让人想哭。

胡思乱想中我已经看到了迎出来的小M,我们给对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,一瞬间,所有的负能量都*光光,阳光活力美少女又满血复活。这一场情深意重的老友会师,最后在小M男友怨念光波发射第一百八十次的时候圆满结束。小M的男友,我一直叫他大H,他是我生命中唯二亲密且长久的男人。我认识他,只比他认识小M少一堂课的时间。

晚上,我和小M穿着一红一黑的同一款长裙,在酒吧里风华绝代的作。在众人的起哄下,我把主唱轰了下来,自己抱着话筒唱:

“我真的懂 你不是喜新厌旧

是我 没有

陪在你身边在你寂寞时候

别再看着我说着你爱过 别太伤痛

我不难过 这不算什么

可是为什么眼泪会流 我也不懂

就让我走 让我开始享受自由

回忆很多 你的影子也会充满我生活

我并不懦弱 你比谁都懂”

刚才还热闹喧嚣的酒吧,在我的歌声中安静了下来,搞的我有点尴尬,好像穿着破洞牛仔裤的我,闯进了一场名媛宴会。因为突兀,所以冷场。

就在这种要命的时候,他出现了,犹如神砥,光芒万丈。

他走到前面,抢走我的话筒,冲后面的贝斯手和吉他手比了个手势,就开始唱摇滚版的“我不难过”。完全拯救了气氛,大家又开始嬉笑打闹了。

英雄救美的剧情之所以经久不衰,是因为那一刻,英雄真的很帅。虽然,后来和后来的后来,我都不觉得他帅。

他,就是乐队的鼓手。

那天晚上的最后,整个乐队都过来我们这桌敬酒。他说话的声音不似唱歌那么嘶哑,很是清亮。

“你好,我是沧海”

(二)

他说他是沧海。

在认识沧海之前,我一直觉得打架子鼓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儿。一根棒子,几个平面,能掀起多大的浪?筷子和锅碗瓢盆,也能搞出的差不多的效果。

“差不多?”,沧海眯着眼睛,思索片刻,掐了烟拽起我,“带上脑子跟我来”

看着眼前几乎让人晕厥的画面,我真想把那个五十六号拉来见识一下,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疯子。此时的沧海和他的架子鼓,在丽江最多人盘旋的四方街广场,不发一言。没有音响,没有宣传,只有音乐和节奏,只属于鼓点的节奏。

5分钟后,没有旁人注意到这一幕,观众只有我一个。

10分钟后,有两三个小孩儿,和着节奏拍着手。

14分钟后,观众圈扩大到三层,大家看得津津有味。

21分钟后,有少年跟着鼓点大跳街舞,毋庸质疑,这已经是一场既赞又妙的演出。

25分钟后,人越来越多,我开始考虑,要不要卖门票。

27分钟后,巡警出动,人群散去。

这里又只剩我跟沧海两个,和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。这样心跳里,有百分之一是因为架子鼓,余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他。那个叫沧海的男人。

从十五岁到现在,从一号到五十六号,我喜欢的款式一直都没有变过。头发打理得很整齐,单眼皮,最好不要戴眼镜,穿着随意干净简单就行。而他,沧海。头发自然卷半长,双眼皮,大黑框眼镜,老是穿着手绘的衬衫,奇奇怪怪的图案和衬衫的搭配,显得不伦不类而且脏兮兮的。结论就是,他完全符合我审美眼光的对立面。可是,如此狂暴的心跳,难道只能用得病来解释?

“怎么样?还是觉得差不多?”,我还没回过神来,就听见他问。

“差、差很多”,我呆呆的说。

“哦?差在哪里?”

“用筷子和锅碗瓢盆的话,巡警就不会来攆人了”

“……”

他转身走了,我站着一动不动的想刚刚说的蠢话。没走几步,他回头过来,一脸憋笑的看着我。“你真有意思”,说完,看我还在玩木头人,又无奈的走回来拉着我一起走。

沧海不会知道,我五十六次恋爱都无疾而终的原因是,我一旦心动,就自动清空智商。

我和沧海好上的日子是七夕节。那天,我、小M、大H和他们乐队众人相聚在那家酒吧。我们喝酒,唱歌,大谈人生理想。许久之后,回想起那天仍然会真心的笑出声来。

“光喝酒多没劲,咱们来玩游戏”,说话的是乐队的贝斯手木棉。

“好啊好啊”,最先附和的永远是人来疯,小M。

之后,“可以”,“我没意见”,“要玩儿就玩儿大票”,“玩什么?怎么玩?”,各种回答响起,没有说话的只有我和他。

“游戏是这个样子的,我在手机上输入一个介于1到1000的数字,大家依次来猜,每猜一次就会相应的缩小范围,猜中算输。输了的接受设定数字的人的惩罚。ok不?”,木棉说得唾沫横飞。

我简直是霉运当头,第一轮就输了。木棉让我找在场的男生接个吻,这也算惩罚?一手拉过小M,就在他嘴上印了个章。不过只有一秒,就被大H拉开了。

接着又玩了几场,无非就是大H跳个钢管舞啊,主唱学个****啊,木棉给通*录第九个人表个白啊,小M反攻大H展雄风啊。

现在,大家都在等上一轮的输家小M跟沧海放水回来。新一轮开始:

小M输入数字之后,游戏开始。

大H,“222”

小M,“222到1000”

木棉,“315”

小M,“315到1000”

主唱,“524”

小M,“524到1000”

沧海,“912”

小M,“bingo!”

众人齐刷刷的望着小M,又看向沧海,一脸看好戏的样子。

小M,“和酒吧里的任意一位异性告白”

沧海听完,幽幽的瞟了我一眼,顿时我觉得后背凉飕飕的。

“沧海桑田,本就该在一起”,他说。

第二天,酒醒了。我在小M家的早餐桌上看到了沧海,脑子又糊涂了。
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,我叼着牛奶吸管问。

“接你”

“去哪儿?”

“我家”

“咳、咳”,我差点被面包噎*,“为什么?”

“什么为什么,你是我女朋友,一直住在别人家合适吗?”,他一手帮我拍背顺气,一手帮我擦掉嘴角的面包屑,表情像是在签一单大生意一样,严肃认真。

“那……不是游戏惩罚吗?”

“不是,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小M一起上厕所?大H还不罗嗦什么”

我的眼神向小M杀过去,这个*人跟大H在那儿互喂早餐,连个余光角角都没分给我。

再后来发生什么,我也记不清了。等我元神归位的时候,我已经坐到沧海家的沙发上了,而他正在把我的衣服挂到他衣服的旁边。

我走进浴室,看见一个漱口杯里放着一黑一白的两只牙刷,觉得很不真实又异常充实。

之后某天,沧海问我,“桑田,当时为什么要答应跟我回家?”

“你给我擦面包屑的样子很认真”

其实还有,你说,沧海桑田本就该在一起。

不过,我不想告诉你。

(三)情谎话

沧海桑田,本就该在一起。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。

我搬进了沧海家,过着小夫妻一样的日子,跟以前的每一次都相似却又不同。沧海还是在那几家酒吧里表演,我在他家附近开了一家花店,不再无所事事,不再流浪漂泊。洗衣、做饭、打扫,我想我很乐于照顾他。小M每次来我这儿都要打趣,“看不出来你还有温柔**的潜质”,然后我就会扑过去捂他的嘴掐他的脖子。以前,这时候大H就会过来拉开我们,现在拉开我们的人有多了一个沧海。

关于从前,我和沧海都默契的选择闭口不谈,我不是不好奇,只是我害怕他会反过来问我,我害怕我说不出口,那见光*的怪癖。当然我也害怕他的过去太重,而未来许得太轻。原来,真的爱惨一个人,是害怕。

日子在花店、家、酒吧、客栈中来来回回的穿梭,过得飞快。整整一年,这已经打破了之前的五十六项记录。那个时候,朋友们都说,沧海和桑田好得像一个人似的。没过多久,大家就都知道,这句话错得有多离谱。沧海和桑田从来都是两个人,一个由南,一个向北。就像正比例函数,与X轴、Y轴无限靠近,却也永远无法厮守。

又是一年七夕。老时间、老地方、老朋友,一切的一切都跟去年的今天如出一辙。可是又变换了一个四季,终究是不一样了。去年今天,木棉说她最大的愿望是和男友结婚。然而,去年立冬那天,他们就分手了。

“来,大家干一杯!为了还在一起的恋人”,起哄的还是木棉。这个女孩就是这样,受伤了也活泼得*性不改。

“干!”,我也举起了酒。我是为这个女孩举杯。

干完,听到小M问,“沧海呀~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家桑桑娶进门啊?”一边问还一边向我眨巴眼睛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娘家人似的。

大家都向沧海那儿送去目光,我也不例外。他没有讲话,我不知道他们注意到没有,反正我是看到了,沧海微皱的眉头。作为生活了一年的同居人,我当然知道,那代表着他的不耐烦和不高兴。一秒两秒不说话,大家当你害羞。可时间久了,绕是小M这号粗神经也发现不对头了。我将杯子放回桌上,“当”的一声响,跟我的心脏坠入谷底的声音一模一样。

突然,我嗤笑了一声,对着小M说,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当丈母娘呢?我们俩的事关上房门自己说,才不告诉你们”

一句玩笑话,同时解决了沧海的为难和大家的尴尬。得救的众人反应相当激烈,笑得特别夸张,我也笑得很合群。即使,我们都知道,这并不好笑。

沧海看了我一眼,意味不明。

整个晚上,我随大家该玩玩该闹闹,喝了很多酒,只是从始至终都很清醒。

回到家,我洗澡睡觉,没有多余的动作,也没有多余的话。其实,我从来没想过要逼婚沧海,就像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不愿和我结婚。

过了不久,沧海也洗漱完毕,躺在我旁边,从后面拥着我,把头舒服的抵在我的肩上。这是他的习惯动作,说是这样就能拥有最大的安全感。

“桑田睡了吗?”,他问。

我没有回答,继续装睡。我知道他想聊聊今晚的事,但是,我不想。

他在背后一番动作,然后我右手无名指被套上一个冰凉的圆环事物。

“这个戒指我早就买好了,可我不敢拿出来。我的家庭对我影响很大,我不太敢面对婚姻。我不是害怕对你负责,是害怕你会过得不好。我一直觉得有感情,没有一纸婚书也是一样的,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。我爱你,你是知道的。所以,嫁给我吧,桑田”,他最后叫我的名字,像一声叹息。

我翻过身,也拥上他。我说,“结婚并不会改变我们现在的生活,你爱我,我也爱你,我们的结合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,不会不幸福”

然后,他动情的吻了过来,被迫把我剩下的安慰吞进肚子里。

早上,一开机就收到小M的简*,你还好吧?

我把手放到脸旁边,露出一个大大的*笑。自拍了一张照片,彩信发给了小M。钻石的光辉太亮,闪到我的眼睛,我竟落下泪来。一时间,我以为这是幸福的泪水。

我又给小M发了简*,我今天回趟重庆。

当天下午,我回到了一年多没回过的仓库。又一次站在这个地方,时过境迁的苍凉感,像是汽车的轮子来回碾过我的心上。这里是我的乌龟壳,是我的避难所,是我最后的退路。我又看了看手上的指环笑了笑,想,谁让我遇上个怪癖终结者。我在重庆逗留了四天,卖掉了房子,扔掉了旧物。曾经拥挤的记忆,随着拥挤的仓库变得空旷而空旷。我清算了自己所有的过去,一心一意的准备着成为沧太太。

在我回云南的前一晚,门铃响了。我打开门,居然是小M。

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,我惊讶的问。

他环视了一下空空的家,愣了,后回答道,“我来找你出去玩,我们好久没有单独出去玩过了,走吧走吧,我们去西藏,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?”

“去西藏?从云南过去比较近吧?”

“我不是太久没回来过了吗?从重庆走显得更有意义嘛”

这话从小M的嘴里说出来,怎么听怎么别扭。我忍下奇怪答应了他,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,但是绝不是单纯的旅行。他一件行李也没有。

第二天,小M还在睡,我自己回了云南。

到了之后,我直接去了沧海唱歌的酒吧,没有找到他,大家的态度都奇奇怪怪的。看着我的眼神不自觉的多了些许怜悯。

最后,木棉跟我说,“桑姐,别找了,他走了”

我不解,“什么叫做走了?”

“你走了第二天,沧哥的家人就找来了,他父母,哥哥,还有……妻子”

“不可能”,我把手上的戒指给她看,“那天他都向我求婚了”,我掏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,电话那头传来,“对不起,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,请……”

我转身就跑,接着满世界的找沧海,家里没有,花店没有,熟悉的地方都没有。

于是,我终于接受了,沧海不见了。

(四)求仁得仁

所谓幸福,不过求仁得仁。

五年后,我画着精致的妆,捧着新鲜的花,披着洁白的纱,嫁给了五十六号。他挽着我,我笑着。新郎新娘一对璧人,婚礼现场低调奢华,亲朋好友欢聚一堂,其中最满意最欣慰的就属小M了,五十六号对他不错,弄得他直夸女婿懂事。得!丈母娘这个名号总算坐实了。

看着小M跟五十六号在那儿互相调侃,我想起了昨晚小M问我的话。

“桑桑,你恨沧海吗?”

“不恨”

“这么圣母?”

“因为,爱比恨恰好多一点”

因为,沧海和桑田从来都是两个人。

(完)

天蝎座♏ 2015-12-23 21:27: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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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楼. 你的名字叫约翰,你的道路叫安妮。 天蝎座♏(2015-12-23 21:36:2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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