坚硬的城市森林，缠绕一万种梦想和爱情。
彼此呵护，就有温度。其实不难——
小女孩有礼物，夜归人有一碗热面。

1
有人总喜欢远行的生活，跋涉，挑战自我，雨打风吹，阳光万里。
身边总有这样的人，梦想受了憋屈，就要出去散散心，让自己飞翔。

东子前两年过足了远行的瘾，背着吉他，大江南北，唱着别人的歌。
那个时候，东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在路上。自由洒脱，悠哉悠哉，挺好。

在西安走穴的时候，有一个高个子女孩在人群里大声问他：哎！你有没有原创？！
东子权当没听见，拔下微麦和连接线，结束了演出，脸色从没有那么难看过。

女孩叫乔乔，常常去听东子的歌，那是她第一次开口跟他说话。
乔乔后来跟他说：本想让你露个彩，没想到差点砸了你的买卖。

乔乔后来成了东子的女朋友。
一米七二，赤脚跟东子一样高。

2
东子唱歌不抬头，偶尔陶醉了仰起脸，也是闭着眼，谁也不看。
客人是树林，他只是从一片树林走向另一片树林，没有什么不一样。

就像他走过的那些城市——
高楼如林，同样的霓虹闪烁，同样的车水马龙，同样孤单的夜晚。
没有什么不一样，相似的令人窒息，相似的快要让自己走不下去。

没机会走过的路，总寄托着所有的希望。
等走遍万水千山，所有心情却被放逐完。

认识乔乔后，他再也不唱别人的歌。
最对的人，最恰当的时刻，最合适的理由。
再也无法自欺的那一秒，远行的初衷就会再次被启动，像第一次那样新鲜又明亮。
东子开始没有了白天黑夜，分不清清晨和黄昏，开始寻找自己的旋律。

乔乔说：东子，如果我能给你带来感觉，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。
乔乔给东子做油泼面，倒烟灰缸，窗外晾衣杆上五颜六色，迎风飞扬。
有空的时候，陪东子唱他写的那些卖不出去的歌。
东子觉得乔乔无畏又坚强，冬不冷，夏不热，少了她再也不行。

原创歌曲被人当成*屎，西安再也呆不下去。
东子回去翻翻背包，拿出一摞皱巴巴的火车票和一摞皱巴巴的人民币。
两摞不同的纸握在两只手里，看了又看，数了又数，叹气又苦笑。

最后，他将火车票扔进了**箱，拿着人民币去提了一辆二手车。
载上乔乔，边玩边唱，雨打风吹，阳光万里。

3
东子领着乔乔来到北京的时候，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后海。
那里挤满了酒吧，屋檐和树荫里游人如织。
银锭桥下春水荡漾，红色的蓬船摇摇晃晃。

本来只是转转玩玩，像拉萨丽江西安一样，竟然莫名喜欢上。
东子第一次在同样坚硬的城市森林里发现柔软，有种留下来的冲动。

最重要的是，他们在旅行的路上捡了一条*。
吃喝拉撒汪汪叫，都在他那辆嘎嘎吱吱的破车上。
闭着车窗，臭气熏天，摇开车窗，*毛乱飞。
只有用生命才能继续开下去。

扶着湖边的栏杆，东子问乔乔：我们给**在这里安个家怎么样？
乔乔也同意：我们的家。

既然故乡回不去，哪里都是远方。
连流浪都不害怕，还怕什么留下？

他们将车停在后海朋友的酒吧门口，便手拉手牵着*开始走啊走。
从傍晚一直走到夜色阑珊，再也走不动的时候，东子心里感慨万分。
感觉日子要慢下来了，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措手不及。

租的房子在上庄，朋友介绍的便宜地儿。
距离后海：开车一小时，公交两小时，走着要六个小时。
租房那天是东子第一次见乔乔哭。
大个子姑娘哭到抽噎，眼泪擦都擦不干。
哭到房东让步，房租一月一付。
当晚带着**融进北京的灯火万家后，乔乔又笑起来，问东子她有才吗？
东子跟着笑，仍旧觉得乔乔无畏又坚强，少了她肯定不行。

那辆臭气熏天的二手车终究还是变成了三手。
买车那人不是图便宜，就是有严重的鼻炎。
东子将它变卖，自己换了一辆自行车。
剩下的钱置办了家具，再剩下的就去棚里录歌。
乔乔继续给东子做油泼面，倒烟灰缸，窗外晾衣杆上五颜六色，迎风飞扬。

4
无忧无虑让日月如梭，不经意间又度日如年，并不是所有的时光都是匀速行驶。
事后想想，过得快的，都是最美的日子。

北京这么大，怪人有很多。朋友们不知道东子为什么不唱别人的歌。
可东子缺钱，朋友们都知道，就各显神通介绍歌手给他认识。

乔乔每次都会拿出最干净的衣服让东子穿上去见面。
而东子每次回来，都会将那个记满了自己原创歌曲的笔记本扔到一边。
笔记本的角儿被烧过，是东子用火机点的，被乔乔抢回来用脚踩灭才保住。

歌手每翻一页，东子就唱一页，还没唱完，歌手又翻到了下一页。
厚厚的一本，只挑了两首，每首两百。
东子想跟他商量，能不能涨涨，那都是自己的心血。
歌手嘲笑他，这破玩意儿也就你当个宝贝，爱卖不卖，有的是。

房东第一次上门的那天，乔乔将房门紧锁，两个人猫在屋里不敢说话。
房东第二次上门的那天，乔乔格外的坚强，堵在门口与房东大吵一架。
房东第三次带人来清场，乔乔一个电话拨回西安，问家里开口要了钱。

房租交上了，东子背上吉他，跨上了自行车朝后海飞驰而去。
眼泪滴在车把上，流淌在奋力踩踏的鞋面上，滂沱在慢慢蠕动的车流间。
**吐着舌头跟在后面狂奔。

汗流浃背地站在开酒吧的朋友面前，东子说：让我试试。
之前东子在这里唱过自己写的歌，不过朋友的酒吧要让顾客点歌赚钱。
东子自知，就不再来。
朋友问他：又有新作啦？
东子说：什么歌都能唱，你安排，唱到多晚都行，钱你看着给。

晚上客人很多，东子的吉他声越过熟悉的森林，在对面的湖水上漂浮。
间歇里，他给乔乔打电话：你自己吃饭，我回去会很晚。
可等到凌晨骑回家，竟看到乔乔扣着盘子里的菜在等他。
**已经趴在一边睡了。

看得出来，乔乔知道他干嘛去了。
东子一句话都没说，趴下来狼吞虎咽。
桌子上还摆着那本烧掉了角的笔记本，在灯光下，无比刺眼。

5
东子每天骑着自行车去后海，已经习惯了。
下午去，凌晨回，每次在路上连自己都会感动。

半年后，收入稳定下来，房租也交得起了，乔乔却回了西安。
离开的那天晚上给东子留了最后一顿晚饭，是他最爱吃的油泼面。
朋友们说，乔乔是被东子气走的，以后只能跟*过日子了。

那天两人大吵一架的原因是东子希望添一些器材设备，还要留足去录音棚的费用。
而乔乔则希望买一台电视机。

东子很生气：多大的人了，还看那些肥皂剧，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录歌了？
乔乔也气到暴跳：我不反对你录歌，可是什么时候录不行？！
现在家里连台电视都没有，还像个家吗？！
东子低下语气坚持：不是不买，现在没钱买。

东子有亏欠，心里想着对乔乔好。
只是那个时候在酒吧里唱久了，陆续有歌手找上门来让他写歌。
*灰复燃的理想，让他按捺不住，一刻都等不了。
真想不明白，一直无畏又坚强，一直好好的乔乔到底是怎么了，这点道理还不懂？
走之前还留了一碗面给自己，女人是怎么想的？

过了几天，东子熬不住，给乔乔打电话。
乔乔没接，就给她发短信——
**快要饿*了。
没回，东子继续发——
对不起了，是我太自私了，只想着自己。
乔乔回复说——
不是因为这个，你不懂我。
东子回——
我怎么不懂你？我只是想着添些设备把歌录好，多赚些钱。
乔乔回——
算了，我明天回去。

东子一头雾水到天明，一晚上都没睡着。
既搞不明白乔乔为什么那么生气的突然走掉。
也搞不明白乔乔为什么这么痛快地又回来。
简单的小事，严重如斯，女人心，海底针。

乔乔回到北京那天下午，东子去火车站接她。
地铁上人潮涌来涌去，有一个小个子的男生一直在车厢里弹吉他唱歌。
周边围满拍照和弯腰给钱的人，男生闭着眼，心无旁骛，表情陶醉。

东子依偎着乔乔，看着那个男生听乔乔跟她说话——
说你不懂我，不是说你不爱我。我懂我自己，我也懂你，所以我要跟你说一下。人家都说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小男孩，每个女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小女孩，对吗？那你知道小男孩和小女孩之后的样子吗？时间久了，小男孩和小女孩会很不一样。小男孩会慢慢长大，与男人合二为一成为木头一样的人，而小女孩则不会长大，依旧爱哭爱笑，依旧古怪精灵，虽然时常不见她跳出来，躲在心底，但她依旧可爱地在那里。知道吗？

东子睁大眼睛看着她：现在懂了。
乔乔打他一拳：你懂什么呀你懂！
东子说：保证以后跟你讲话，用小朋友的方式呵护你。
乔乔说：不对，应该用幼儿园老师的方式。

回到家，推开门，**扑进乔乔怀里。
乔乔抱着它哭了，**身后的墙上，挂着一台崭新的电视机。
东子笑着从屋里推出自行车，扛着往楼下走去。

坚硬的城市森林，缠绕一万种梦想和爱情。
彼此呵护，就有温度。其实不难——
小女孩有礼物，夜归人有一碗热面。

（完）

天蝎座♏ 2016-02-22 14:29:51